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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 點映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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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實, 他並沒有什麽通告要趕,只是不想留下來罷了。

一個多小時後,安朋滿面春光地從盛錦辦公室離開, 跟身邊的宣發說:“太好了!沒想到能談得這麽順利。”

盛錦不僅給他們承諾了排片率, 還對年底的上映影片進行了的粗略分析和建議。他這裏的資訊, 比安朋所拿到的更齊全。

宣發松了一口氣,道:“我見燕老師不肯留, 還以為關於他們不和的傳言是真的。”當時他真有些擔心,就怕因此而影響了電影的上線。

安朋聽了,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,“我倒覺得, 有可能恰恰相反。”

“什麽意思?”宣發不解。

安朋賣了個關子, 笑道:“佛曰:不可說、不可說。”如果不是真正相熟,又怎麽會如此隨意, 而且盛錦並沒有絲毫在意。

更重要的是,對一部文藝片來說, 盛錦給出的排片率都快夠到商業片那條線。

凡事不能只看表面,要看結果。

雖然這裏面還有燦影是主要投資商的原因,但安朋隱隱覺得, 燕斐然和盛錦的關系並不一般。

安朋在心裏估了一下, 在新世界和盛輝可能拿不到這麽好的排片率。事實證明,他這個想法沒錯,新世界還要稍微好一些, 盛輝那邊拿到的可謂慘淡。

和團隊商量之後, 他把《伴世》的檔期定在十月末、十一月初, 前有七天長假後有元旦, 這個時間正是電影淡季。

不過, 淡季也有淡季的好處,對文藝片來說,卻是最合適的時間。

選擇在這個時候上映,還能角逐年末的各大獎項,明年二月份送去參與金珙桐獎的爭奪。

決定了上映檔期後,安朋剪了一支片花出來,同時開始著手準備電影海報和朝前點映會。

拍攝期間要低調,不意味著電影就不需要宣發。

片花發布後,燕斐然仔細看過兩遍,隨手轉了。他的轉發,將一部冷門的文藝片,直接送上了熱搜。

燦影與劇組進行聯合宣發,請了多個資深影評人發文:燕斐然跨界之作、安導新作、中西文明的交融與碰撞、讓人耳目一新的國粹京劇……各種溢美之詞,讚不絕口。

對燕斐然的粉絲來說,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狂歡。

【我們然然好美!】

【啊啊啊我要瘋了,然哥的臺詞好蘇,聽得耳朵要懷孕】

【他也太好看了叭,流淚·jpg】

【瘋狂期待中,我現在就想看了】

【片花裏的音樂好有咱燕哥的感覺,難道說,主題曲可以期待一下嗎?】

【期待期待期待!】

【文藝片的排片經常很虐的,姐妹們要有心理準備】

熱熱鬧鬧的七天大假之後,《伴世》第一場媒體點映會在京城電影院裏進行。這裏屬於燦影旗下的院線,安排了一家視聽效果極佳的影廳。

到場的除了相關媒體,還有劇組重要成員、業界資深影評人、各院線經理等,這是一場能影響到接下來排片率的點映會。

如果效果足夠好,可以在原來的基礎上增加排片率,反之亦然。

被邀請前來的嘉賓們都在同一個人際圈子內,互相之間幾乎都認識。幾十個人寒暄起來,影廳裏一時熱鬧非凡。

和到場嘉賓打過招呼後,安朋和燕斐然坐在第一排中間。

燕斐然心情激動。

不同於他在舞臺上游刃有餘的演唱表演,這是他第一部 擔綱主演的電影,對電影領域的一次全新探索。

自從配音殺青之後,他還沒完整地看過一次整部電影。

未知的成敗,讓他嘗到了久違的忐忑滋味,而這種未知讓人著迷。

燈光逐漸熄滅,恢宏的音樂聲漸響。在特意設計過聲場的立體環繞式影廳裏,通過杜比音響放大後出來的音效逼真,還原真實,很快就將觀眾拉近電影營造出的氛圍中去,充滿期待感。

在一段雌雄難辨的吟唱聲中,一句高亢明亮的戲腔崛地而起,牢牢抓住所有人的耳朵。

與此同時,屏幕上跟隨旋律出現一個人的身影:他在不同的地方紮馬步、旋轉跳躍、錯步,時而伏地、時而無聲痛哭、時而容光煥發……

不是舞蹈,卻比舞蹈更優美。是京劇,又比傳統京劇更吸引人的視線。

漸漸地,他的身影旁出現另一個人,或坐著凝視於他、或熱烈相擁、或深情款款的對望。

一道溢彩的流光始終伴隨著兩人,最後在畫面淡去,定格為「伴世」兩個行楷大字。

在座的都是專業電影人,整個觀影過程安靜而專註。

接近兩個小時的電影,觀眾跟隨著主人公來到那個硝煙四起、人命如草芥的風雲時代。看見唐別塵顛沛流離又傳奇的人生。

驚才絕艷的他,原本應該在舞臺閃耀光彩,卻因為不願屈從被軍閥壓迫欺詐,甚至想要將他獻給敵人玩弄人命的軍官。

他好不容易在旁人的幫助下逃出來,發現戲班子被毀、師父被吊死師娘慘遭毒手。其餘的師兄弟師姐妹流離失散,不知所蹤。

這一刻,他失去了全部。

他的藝術生命、他的親人、他從前曾擁有過的渺小的快樂。

從小在戲班子裏長大的他,甚至沒有其他謀生能力,不知道該怎麽才能繼續在這個亂世生存下去。

這一幕,安朋直接用了燕斐然試鏡時的構思,在電影裏進行了更優化的處理。

二十七歲的燕斐然在戲裏出演十八歲的少年唐別塵,非但毫無違和感,還少年感滿滿。

當絕美的少年在光影裏跪倒,於無聲處絕望吶喊。

一半是光,飛揚而起的發絲在陽光裏是近乎透明的白金色,側顏美得令人心顫。

一半是黑暗的影在伺機而動,仿佛要將他整個吞噬,少年搖搖欲墜。

強烈的對比和反差,令這一段無聲的表演極具張力。觀眾仿佛成了戲中人,感受到那份心如死灰的絕望、無能為力的哀慟,連吶喊都只能壓回心底。

以及,深深的愧疚與自責。

唐別塵的心裏認為,如果不是他,師父師娘就不會死去,戲班子也不會毀於一旦。這一切,都是因他而起,所有重要的人被他連累。

假如他屈服了,會不會,就不一樣呢?

然而,以他的驕傲,又該如何屈從?

他是不是,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。

可惜人生沒有如何和假設,發生的事情無法被更改。從那個時候起,自毀的傾向就深埋入他的靈魂中。

那個驕傲又恣意的少年、那個在戲臺上光芒萬丈的花旦,再也回不去了。

天使折翼、傲骨盡碎。

有人說過:真正的悲劇,是把美好的東西撕碎給人看(1)。

影廳裏原就安靜,這一刻更是仿佛被施了魔法。所有人被這撲面而來的悲愴命運給死死地壓倒在座位上,連呼吸都情不自禁變得細微。

無論是誰,快來救救他吧!

一定要讓他活下去!

觀眾內心發出怒吼,一聲低低的啜泣聲在一片安靜中響起。

大銀幕上,少年眼角沁出一滴晶瑩的淚,砸入地面的塵埃裏,隨即消失不見。如同少年的人生,再也尋不回。

仿佛是為了回應觀眾的心聲,安德烈飾演的角色急急踏入這個滿目淒涼的院落裏。他的視線急急巡了一圈,發現了跪在光影裏的少年。

“唐,我聽他們說你逃出來了。”

他說著拗口的中文,卻能準確傳遞出內心的焦灼和擔憂。看見少年的模樣,他伸出雙臂想要將人擁進懷裏,卻忍了忍,輕輕虛抱住,萬千言語化成一句話:“你還好嗎?”

少年擡起眼,眼神裏一片空白,荒蕪一片。

幾秒之後,他仿佛忽然從夢中醒來,急切問道:“你之前說過要帶我走,是嗎?現在,還可以嗎?”

他想徹底逃開這一切。

說他懦弱也好、逃避也罷,總之他無法面對現在的事實。再怎麽驚才絕艷,他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,在這混沌的亂世裏身如浮萍。

由於過於急切,少年的手指骨節都泛出了青白色,緊緊抓住對方的衣襟。

“好,可以!”

一頭金發的外國青年忙不疊的答應下來。

看到這裏,影廳座位上的觀眾才終於松了一口氣,從激烈的情緒中緩和過來。

兩名相熟的資深影評人不由對視了一眼,在眼裏看見彼此的心聲:這場心理戲,燕斐然實在太出彩了!

安德烈固然很棒,但這場的主角是燕斐然,他也沒有辜負安朋的信任。

他真的只是歌手?

太難得了。

大銀幕裏劇情仍在繼續,來到海外的唐別塵在金發青年的鼓勵下,終於可以重歸舞臺。他將華國的京劇帶到了西方文明,讓觀看過的西方人驚呼讚嘆。

他們並不懂這門藝術,卻看得懂少年無與倫比的精彩演出。

流落海外,唐別塵只有一套帶出來的戲服。沒有鑼鼓班子、沒有搭戲的演員,甚至沒有舞臺,但他卻憑借一個人、一把好嗓子,讓所有人都讚一聲藝術家。

這一點,和燕斐然當初在安蘇洞的經歷何其相似!然而安朋在進行劇本修改的時候,燕斐然的經歷還沒有暴露在公眾視野中。

安朋憑借對燕斐然特質的把握改出這段劇情,不得不讚一句超強的洞察力。也因此,燕斐然在演這一段時,格外的得心應手。

隨著唐別塵漸漸擁有了一些名氣,跟他有著相同遭遇的人朝著他聚集而來,終於湊齊了整個戲班子可以進行一場正式演出。

金發青年一直陪伴在少年的身邊,用自己的方式鼓勵他、支持他。

可是,就在萬事俱備之時,命運再次開起了惡毒的玩笑。

作者有話說:

(1)

原句出自魯迅創作的雜文《再論雷峰塔的倒掉》“不過在戲臺上罷了,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,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”。也有說是莎士比亞,但我沒找到確切的出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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